[转载]东莞往事

东莞往事

——往事追忆录之三十六

东莞艳名久播天下，我虽然也曾在广州工作过几年，从未一睹过其风采。

但东莞与我，并非没有私下的交汇。

2008年，我尚在南风窗总编任上。我的老大哥，时任东莞日报社副社长、东莞时报社长的谭军波，在传媒界四处飘泊之后，落定东莞，乔迁新居。军波向我发出邀约，欢迎到东莞一聚。

11月21日，周五，傍晚，我按照军波的指示，在天河北与龙口西交汇处的超市对面，等待接我的车，恰好遇前南方周末名记郭国松，这也是我们俩的第一次见面，我们都是军波的客人。

军波的朋友接上我们俩，到东莞，参观完军波的房子，我很是羡慕。人生若能在如此宽敞豁亮的房子里读书生活，也是一种享受，但我慨叹，这辈子自己再无机会了。

晚上便和军波夫妇及东莞时报一群年轻的记者编辑朋友一起，开怀畅饮。年轻人的活力永远感染着我，在那个场合，我也是第一次认识了周智琛，中国最年轻的都市报执行总编。

酒足饭饱之后，军波带我们几个老兄弟集体去洗脚。五六个人一屋，聊的除了传媒业的往事，我们之间的情谊，还有传媒业的新闻。

彼时南方周末内部震荡的余波尚未平息，军波和郭国松都是从周末出来的人，话题自然离不开周末故事。

此前的11月8日晚9日晨，我以京华时报总编辑朱德付辞职为题材写的《总编离职启示录》，里边谈到的传媒业的冬天，来自我们业者的内心，其实情绪也有受南方周末内部震荡的影响。我很失望。

洗脚的时候，本不适合谈这些沉重的话题，但我总是摆脱不开这种情绪。

当然，境由心生，我自己内心也是波澜起伏，在酝酿着自己的重大决定。洗脚的时候，我含糊其辞的说了句，我可能也想回北京了。

去往东莞的路上，我给一位朋友发了短信，告知他我的行踪。

洗脚的时候，朋友寻来了。

朋友年纪比我略小，是我北京好友的中学和大学师弟，也是常州老乡，在东莞事业有成，也颇有思想。此前好友介绍我们相识，我们一见如故，无论在广州深圳喝酒，我们都有很深的交流。

与军波他们分手以后，朋友问我在东莞有什么想法。朋友笑说，东莞么，就那些事，男人谁都知道，来了都要见识一下。

我哈哈一笑，算了，这不是我喜欢的菜。

朋友说，那喝酒去？朋友酒量比我好，但我那晚喝了不少红酒，不想再喝了，就说在喝茶聊天吧。

朋友先带我到一个豪华的宾馆，办了入住手续，然后点了壶菊花茶，在宾馆客房聊起了天来，而且，在风月之乡，我们聊得，不是风花雪月，而是极其严肃的话题。

喝茶期间，朋友谈到做事过程看到的社会的丑陋，比如，官员的贪婪，贪婪到不仅让自己及其亲友参与土地开发的各个环节，甚至连一个事业单位小职员的安排，也要插手，颇类似于阿扁夫人吴淑珍的大钱要A，小钱也贪的状态。同时，朋友也看到官场上有些自律清廉且有能力者的郁郁不得志，感叹劣币驱逐良币，以及此种社会环境中对4万亿救市效果的怀疑——难逃分赃的最后疯狂，这个社会让人看不到未来，由此而生决心逃离的绝望感。
对于这种绝望感，过去我并不存在。现在却是那样的熟悉。虽然我也看到了这个社会太多的黑暗，但我一向是以乐观的心态看待未来，相信明天会更好，因为我相信我们的努力会改变一些东西。然而，最近一段时间以来，绝望感一直在我心头缠绕纠结，让我内心无法平静。
就在酒店里，我跟朋友谈到了我的感觉，谈到我写朱德付文章的后半段表露出来的绝望与无奈，以及我写此篇文章时内心的波澜——也是为自己写啊。我也跟朋友谈到我写完那篇文章之后写的另一篇，一个乐观主义者的绝望。

夜深茶淡，朋友起身告辞。送朋友下楼时，周围依然霓虹通明闪烁。

第二天一早，朋友送我回广州。东莞一夜，就这样过去了，甚至，东莞这个城市，除了不绝于耳目的江湖传说，除了相识的几个朋友在此，我没有留下其他任何印象。
下午，我口头向南风窗社长陈中和副社长胡慧乔提出，辞去南风窗总编。

晚上，我看到一条新闻，一个过去的朋友被证监会没收非法所得1.25亿，并处等额罚款，终身禁入证券市场并移送公安机关。我很吃惊。昨晚在东莞，朋友提到移民之事，我还特别提到了那位仁兄，当年他一直说要移民，数年没有联系，没想到还没有移，结果出了事。
那位仁兄也是出身农民，师出南方名门金融系，跟我同一年大学毕业，初期我们同在一地工作，我当老师，他在工商银行，据他说是那个时候很辛苦，经常需要骑着自行车各个乡镇跑拉存款。
那位仁兄因操纵股价被查处，固然是咎由自取。然而，我们同样需要思索的是，卿本佳人，而且那么多佳人，又如何会走到这一步？

相较于那些公司银行大佬们在证券市场的所作所为，我那位仁兄不过是后辈小虾米而已。在证券市场，同样免不了窃国者侯窃钩者诛的命运。假设这个制度设计一开始就能够成功预防或者认真打击犯罪，想来我那位出身贫寒的仁兄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。除了自身的问题之外，这个社会同样在诱惑人犯罪——因为看到了太多的该受惩罚而未受惩罚的行为。

就像艳名下的东莞。是这个社会出了问题。
 “能走则走吧，为了孩子的未来。”看完那条消息后，我给东莞那位朋友发了这样一条短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