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代的房中书,有着创新的特点,并不完全照搬前人的书。有些内容,也只有在明代的书里才能找到。比如强调对女子身体和心理特点的理解等——
宋代以前,老百姓似乎并不以谈性为耻。譬如李白有诗云:“玳瑁筵中怀里醉,芙蓉帐底奈君何”,已极渲男女之欢;至于“秋草秋蝶飞,相思愁落晖。何由一相见,灭烛解罗衣”之类,又可谓急不可耐了。宋代更多,柳永的《玉女瑶仙佩》,欧阳修的《南歌子》等等,都是刻画男女性生活的,笔法细致入微,传神而浮艳。
国人性观念发生空前“封闭”的直接原因,可能源于元代异族的暴虐统治。
高压呼叫转移
北宋末年的“靖康惨剧”,是一个活生生的教训。如何在异族入侵时有效保护女眷?把她们与外界尽可能隔绝开来,是个不得已的办法,同时竭力掩饰性生活细节,使外界无法窥知。有不少南宋遗老写的笔记显示,蒙古人进入江南时,文人士大夫几乎都是这么做的,实在无法躲避时,就劝家眷自杀。
汉人的这种有意识自我禁锢,使蒙古入侵者也受到深刻影响,自觉或不自觉地成为“性禁忌”和“性封闭”的执行者,如蒙古贵族女性也流行裹足,就是典型例子。同向的虚情矫饰,催生了强调道德约束的《功过格》。
在《十戒功过格》与《警世功过格》中,严格的行为限制大多与性有关。《功格过》还警告人们不可欣赏轻浮的文艺演出(眼熟吧,文革时期也这样,历史真能玩巧合),这从另一个角度恰恰反映了元朝下半身文学的繁荣。其诱因是,科举制被蒙古统治者所废,大批文人无官可做,便把自己的文艺细胞,全用在了丽词艳曲的创作上。如《西厢记》、《琵琶记》等,都是代表性作品。
荒唐的是,元朝皇帝却说一套做一套,他们对前朝流传的“长生不老”很着迷,千方百计寻仙访古,乃至遁入邪门。如蒙古人习惯崇拜密教金刚乘,特别是其中的性力派。世祖忽必烈身边就有许多密教术士,他们以神秘的“双修法”劝谕忽必烈,请他通过各种性活动来超渡自己,连宫殿墙壁上所奉的神,也是男女交媾的形象,还尊为“父母”。
密教性力派的邪,跟传统道教的性养生论,有得一拼。这一邪说,又被明中叶大红大紫的道教领袖邵元节所鼓吹,他在教授嘉靖帝房中术时说,“老阴耗精,和童贞相交,可采阴补阳”。
元代的民族压迫,致使民族矛盾格外尖锐,汉人不得已采儒家礼教施行自我禁锢。这种习俗到了明代,仍参透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。作为对外族统治的逆反心理,甚至有人上书皇帝要求禁毁一切非儒家的书。
绝望后的颓废
两性的“隔杂”和禁止妇女在外抛头露面,在明代开始被认真地实行起来。涉性的下半身文艺作品,如房中书、戏剧演出等大多被禁,只能以地下方式在民间流传。如《某氏家训》、《某某妙论》、《纯阳演正孚佑帝君既济真经》和《紫金光耀大仙演义》等等。由此可见,“性”的精神生殖力真是够强大,无论怎么禁,也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”。
明代的房中书,有着创新的特点,并不完全照搬前人的书。有些内容,也只有在明代的书里才能找到。
如强调对女子身体和心理特点的理解,介绍防止妻妾间误解和妒忌的方法;同样通过黄帝与素养女的对话讲出女子的性感受,生活特点与性生活的关系;“回精术”的具体方法和“三峰大乐”的意义等。这类内容原属道教炼内丹的书,《道藏》中本来也有,但明正统年间重印《道藏》时,被儒生们以淫秽不堪、伤及教化、不宜传承为由,统统删除了。
物极必反,政府不让公开传播,反而促使下半身文学在地下迅猛发展起来。特别是《金瓶梅》和续篇《隔帘花影》,都是反映明代风俗与一般民众性生活的,而且艺术成就也较大。另外还有一部书叫《影梅庵忆语》,作者冒襄(冒辟疆),写的是自己的真实生活,讲述他与秦淮八艳之一的董小宛,如何生死相依、缠绵悱恻的情爱生活细节,流传也广。比《金瓶梅》更为大胆和露骨的小说,是江南才子李渔写的《肉蒲团》,书中极尽铺成江南酒楼妓院之繁华,性病的流行也大量见之于此书。
特定历史时期产物
明王朝由盛而衰,北方满族在虎视眈眈,随时可能吞噬这个腐朽衰老的帝国。眼看国家毫无生气和希望,政权气数将尽,那些整日消磨于风月妓馆茶楼酒肆里的文人墨客们,开始意识到世俗享乐不会永久,终将流水落花春去也。于是,部分人有感于宋世的惨痛教训,而隐遁山林潜心佛道;另一部分人,则更加变本加厉地沉溺于纸醉金迷和荒淫放荡的生活。
正是后者,这些颓废至极的文人,创作出了大批以粗俗俚语杂以艳语丽句,不厌其烦描写性细节的淫秽小说,如《绣榻野史》、《株林野史》和《昭阳趣史》等。
与之相映成趣的是,春宫画也渐趋成熟和张扬。春宫画的肇始者出现于唐代。由于明代房中书被禁,春宫图不再有文字的解说,迫使画师们在绘制技法上更加娴熟和热辣。这些画不仅用于性指导,也用于欣赏和娱乐,性挑逗的意味更浓。另外,明代还有不少以春宫画为题材的瓷器,男女裸身办事。春宫版画中的裸身,到晚明始大量出现,形象逼真,画面精致。如《胜蓬莱》、《风流绝畅》、《鸳鸯秘谱》、《繁花丽锦》和《江南销夏》等。画面上扑面而来的颓废气息,正是当时民众生活的文艺写真。
元明时期的下半身文学,它的负面影响是极其深远的。时至今日,文艺圈里依然不乏一些好脱、好裸的人,文学圈里依然不乏一些好写男女那点事的人,是期望快速成名获利,还是闲的蛋疼肉痒,咱不能妄加臆测。但大众羞于谈性、渴望涉性的心理,却普遍存在着。或许,这算是一种文化诱因吧。(作者赵炎,本博客所有内容均经过博主福宁客精心编辑,转载请注明出处!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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