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转载]《伍叔傥集》抄

《伍叔傥集》，方韶毅、沈迦编，黄山书社，2011年7月

第1页《穷照录自序》

余年十四五，从乡周筱龄先生读《文选》，于书启叙论及曹王鲍谢五言，成诵者数十首，文思一时富溢，下笔駸駸迨群矣。先是，平阳宋君衡，字平子，寄寓瑞安，声华藉甚。城之东南，有华沙楼，下祀永嘉诗人，香火甚盛，而依山傍江，有登临游观之胜。宋氏题咏最多，大率调采富艳，原本于六朝唐人，心嚮往之，未能一日去怀也。时孙君没未十年，后生承风，咸竞于学，閒行城中，但闻讽诵之声，或夜而未罢。瑞安滨海小城，论者谓风俗方于邹鲁。市井细人，知有周官墨子，村塾罕用《古文观止》。中学生才高者，已解读内典，至于骈文律诗，能之者甚众。学中有不知平侧，相与嗤鄙之矣。予一年而离县城，读书永嘉，居近青草池，即方志所谓谢灵运池上楼者也。仰观榱桷，旁听鸣禽，不无淒其之情，时有自然之句矣。既而献诗于乐清高性博先生，先生以桐城古文著称，授以《逊学斋集》，读未卷终，已病其枯窘，改授《归有光集》，有脂韦气，勿喜也。改授《曾文正集》，至《湖口昭忠祠记》，以其卑近似范仲淹《岳阳楼》，掷去之。但爱其家书，录论文语，置之座右，至今五十年，犹守而不敢失也。录湘乡治学，贵于有恒，事异于书淫，故最适于才士，自惭庸短，徒信此话言，而卒无所成就耳。暇则阅《经史百家杂钞》视姚选诚恢廓矣。因喜《哀江南赋》。予之深好六朝骈文，而于五言独尊谢宣城，皆湘乡之教也。曾文由桐城以溯欧曾，中岁欲泽以班张左郭，而器成綵定，故圆润不足，未自名家，要其卓识伟 抱，自方姚梅管以下，皆不能逮。玉海盖亦树体于此，而博雅远过。其训诂文章并重之说，影响且及于晚近。予既服膺湘乡，而自年十年，未尝重览八家以后古文，则颇异于曾氏。向来深恶宋明理学，则又与曾氏异趋焉。弱冠游京，时积学文人咸萃于此，桐城久王已厭，而家习余杭章氏之书。余亦籀繹《检论论衡》。盖仰攀班坚，俯揖杜佑，翱翔于扬雄桓宽之间，虽其人之胆智哉，然非予之所甚好也。

第291页《日本之汉诗》

当我在十一二岁的时候，拖条红辫子进城去，去的是孙家，在那里曾见了许多剃光了头的人们，都是日本留学生。他们怪神气，弄得我很羡慕，回来也把辫子剪掉了。老祖母天天吵，说将来杀起头来，要用绳子络头颈，骂我是进了双龙会了。当天所谭的，自然多是关于日本的风俗人情，怪好听的。同时誇张日本的读书人，指的是汉学家。当时我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，因为家里藏书多，天天搬来搬去，书名是有点记得的。因此对于日本汉学家很景仰。后来一想，在仲容先生家里誇张日本的汉学家，这班留学生的国家，不怪是不甚高明的。但是这印象，至今忘不了，总是憧憬日本汉学家的如何通博同奇伟。大了一点，读《墨子间诂》，很惊奇仲容先生也居然引起日本的校本来。由是对于日本的汉学家，有更深刻的印象。这是我十四五岁以前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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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说他（宋恕）在日本的时候，很怕日本人的即席赋诗。容许也是真的。因为宋先生文字用字很讲究，以清妙为其目的，所以不宜于急就。并且明治时代，诗风甚盛，好手实在多，确是有点可怕。于是我对于日本汉文，抱着海市蜃楼一种很微妙的感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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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对日本诗的兴趣，是到了台湾以后，才发生的。第一天进台大图书馆，很惊奇，关于诗集、诗话多得很，正合我的意趣。有的全部点到底，固然，很多是不须要这样用细功夫，但是这位先生的精力，是可以佩服的。后来才知道是台北帝大中文系主任久保天随先生的藏书。因此读他的诗集，确是不错。到了东京，才又知道，日本对于台北帝大的中文教授的聘任，是特别的慎重。因此涉览俞樾《东瀛诗选》以及明治时代诗人之诗，又想广事搜罗，做一本日本汉诗史。迫于人事，至今还未著手。